宏观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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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真正的莲花生

莲花生大士是出家人吗?他真的有那么多的双修明妃吗?许许多多关于大士的谜题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学术权威的解答。

大士入藏前的现实

莲花生大士是藏传密宗的奠基人,也是西藏第一个僧团的二创建人之一。他入藏的时候,佛法基本上可以说是吐蕃本土的少数派宗教,最大的是苯教。

按《柱间史》记载,吐蕃的第一位赞普 — — 聂赤赞普从天降临人间时,恰逢“赛苯布(se-bon-po)、莫苯布(smu-bon-po)、当苯布(ldng-bon-po)、奥卜苯布(vob-bon-po)、甘拉苯布(sgm-lh-bon-po)、兆苯布(vbro-bon-po)、琼苯布(khyu-bon-po)、悉苯布(she-bon-po)、宁苯布(gnyen-bon-po)、杰苯布(vjag-bon-po)和觉拉苯布(lcog-lh-bon-po)等十二苯布的先知大德正在祭祀天神”。这十二苯教徒便用肩舆将其抬回,立为赞普。此处我们姑且不论吐蕃王统的源出,这则史料至少提供了这样一个信息,即吐蕃的赞普是由苯教徒拥立的,而且从各种藏文资料来看,这些苯教徒“既为当时藏族十二小邦之酋长,又作总管一切精神文化的巫师,是集酋长与巫师于一身的特殊人物”。(尕藏加:《西藏佛教神秘文化 — — 密宗》)从聂赤赞普以后的二十六代赞普均以苯教治理王政,特别是到了止贡赞普时,苯教的教权几乎压过了王权。苯教经过长期的发展,已经和吐蕃传统的东西,其中包括世代相袭的大贵族,紧紧连在了一起。

吐蕃当时险恶的政治环境

莲花生大士入藏时,面对的是权力空前强大的苯教贵族利益集团,其使命的难度不亚于商鞅变法。在他入藏之前,贵族中忠于皇室的拥佛势力逐渐治头,其代表人物巴塞囊在印度礼朝了大菩提寺和那烂陀寺,于尼泊尔偶遇当时颇负盛名的印度佛学大师寂护后,迎请其入吐蕃。寂护约在763年左右和赤松德赞会面,向他宣讲了一些佛家最基本的知识。而恰逢此时,吐蕃发生了天灾:“雷击红山、水卷旁塘(rphang — thng,原注:稚隆)”,饥谨、病疫流行。(红史)反佛大臣以此为借口,倡言寂护所传佛法触犯了吐蕃神灵,要求赞普将其遣送回国。寂护此时只有选择返回印度,并在临行前建议赞普迎请莲花生入藏。据抜协记载,莲花生大士是寂护大师的妹夫,是当时印度首屈一指的密宗大师。

所以说,莲花生大士大概率不是像寂护大师这样的比丘,而是和维摩诘大士那样的居士,也称白衣。后弘期的很多莲花生大士的伏藏传记不约而同的对这一点模糊处理,让不少人以为莲花生大士其不但是个比丘,而且还是大师级的比丘 — 大喇嘛。在所有莲花生大士的伏藏传记里,其双修的明妃著名的就有五位之多(不著名的难以统计),最著名的当属赞普王妃益西措杰。据伏藏传记记载,益西措杰是赞普赤松德赞供奉给莲花生大士的明妃,但前弘期的正史并没有说其为赞普赤松德赞供奉给莲花生大士的明妃,而是在莲花生大士和寂护大师建立僧团时,自愿出家,受持比丘尼戒的比丘尼,益西措杰是其法号,出家前本名卡钦萨措杰。无上瑜伽的双修是违犯比丘尼戒的,这一点从显宗的角度而言很明显如是,而且后弘期的显密二宗祖师大德阿底峡尊者也是认为如此(菩提道灯论自释,阿底峡)。故,伏藏传记记载益西措杰比丘尼为莲花生大士的明妃,与丘尼戒相违背,这一点颇为蹊跷。

总之,如果采信伏藏传记,那么比丘和比丘尼不持淫戒,不但不是可耻的事,反而很可能是无上瑜伽无比殊胜之体现。无上即高于戒律,即方便大于戒律。伏藏传记违背了正史的记载,实际上在前弘期无上瑜伽是被吐蕃帝国所禁止的,其时僧团的持戒也是相当严格的,只是在朗达玛灭佛之后,僧团尽灭,无上瑜伽才逐渐流行,而伏藏自12世纪开始盛行,以无上之殊胜凌驾于大藏经为代表的正统佛法之上。

商鞅似的变法

莲花生大士入藏之前,寂护大师想建桑耶寺,却总是横祸不断,连地基都没法打好。莲花生大士入藏后,桑耶寺异常顺利完成奠基,工程建设也异常顺利展开。这还不算,权倾朝野的苯教贵族利益集团还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因为赤松德赞不久后即颁布了若干禁止苯教的法令:

1.不准再行苯教;
2.不准为死者杀牛马及生灵,不得放置肉类;
3.凡为诸王消祸禳灾,如果对妖魔想举行苯教法事,除蔡米及香雄两处外,他处不得做此法事。
4.将苯教书籍悉数投于河内,余者最后均以金塔压之;
5.今后要倡引佛法,修建寺庙。(西藏佛教史,克珠群佩)

不但如此,王室还给予了僧团土地,奴隶,牲畜等财产,并以法令规定全国民众包括贵族都得对僧团做相应的供养,而且僧团免除税赋和徭役。但让贵族惊惧的恐怕是王室大量任命僧官,并拜僧官为相。现在的问题恐怕不是苯教受到毁灭性打击,而是连贵族自身的世俗地位权利都难以自保。

吐蕃的这一次改革可谓是决绝而彻底,自松赞干布以来的历代赞普想办成的大事到了赤松德赞这里举重若轻的办成了。这么大的改革得花多少年?商鞅变法花了近十年。

据伏藏传记,莲花生大士在吐蕃住了至少50年,多数说百余年,有足够的时间和旧贵族作斗争。但据正史《巴协》《巴协补遗》《杰协》等的记载,莲花生大士在吐蕃住了18个月,虽然有微小误差的可能,但大体即是如此。

以上的改革举措没有可能在那18个月里统统完成,但确实是在莲花生大士入藏后才畅行无阻有条不紊的展开的。莲花生大士的办事效率远非商鞅所及。

杀机重重,冒生死危险

莲花生大士成了旧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旧贵族不断的进谗言赤松德赞,说莲花生大士如此厉害,难保吐蕃的王权不落入其手,或者是落入其背后的印度势力之手。赤松德赞有没有采信谗言不得而知,反正他后来确实请莲花生大士离开吐蕃返回印度了。

变法的商鞅最后被五马分尸了,那么莲花生大士呢?据《拔协》和《贤者喜宴》等正史记载,莲花生大士启程回印度之后,旧贵族聚集在一起商议:“如果不把他杀了,他密法那么厉害,会报复吐蕃或者咱们的!”于是派18个武士骑马去追杀莲花生。他们赶到前面,埋伏在险要隘口,等莲花生来时,有的拉满弓准备射,有的举起刀准备砍杀,结果都被莲花生用密法定住,原姿势呆在那儿了。莲花生走后,交给送行的人一把芥菜籽,他们回来照莲花生的嘱咐撒在18人的身上,他们才恢复常态,一块回去了。莲花生大士离开吐蕃的那一刻并不如绝大部分伏藏传记所说的那么祥和与和平,而是刀光剑影,杀机重重。

被后世践踏利用的大士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莲花生大士其时最好的写照。他面对权力空前强大的苯教贵族利益集团,冒着九死一生的巨大危险,决定性得以慈悲喜舍的佛法替代了野蛮残忍的苯教,加持推动了吐蕃几代赞普无法完成的巨大改革的完成。贡献如此伟大,却两袖清风的匆匆离开,完全不计较名闻利养,他是堪比商鞅的伟大改革家,讲的时髦一点,他更是一位伟大的国际主义者!

伟大的人往往被后世人利用以实现其目的。须知藏地第一个僧团是莲花生大士参与创建的,僧团以持戒为根本,为人师表。三皈依乃戒律之根,三皈依第一即为皈依佛释尊。而后弘期伏藏运动轰轰烈烈的展开,堆砌了无数正史中没有的名闻利养给莲花生大士,最胜者莫过于树立莲花生大士为第二佛陀,甚至高于释尊。这显然违背了莲花生大士的本怀。

此外,莲花生大士时期在北印乌仗那一带流传的主要是持明密教和陀罗尼密教,他在吐蕃传播的主要也应是持明密教。根据《法库疏要》记载,莲花生大士之后的辛底噶巴讲说事部续,是符合当时情况的。据法尊对九世纪初形成的《登迦目录》的统计,前弘期二百年中译事、行两部密典十八种(包括四部注疏),各种陀罗尼一百八种.又据敦煌出土的藏文写经,密教经典中大多为陀罗尼经典和事、行、瑜伽三部的经典,其中所谓陀罗尼经典,有不少当属持明密典(即事部)。由此可见,吐蕃帝国时期传译流行的密教主要是陀罗尼、持明<事部)、真言(行)及瑜伽诸部密教,其中陀罗尼和持明密教流行更广,这与当时世界的密教发展情况相一致。三译师到冈底斯山传来《大日经》和佛密的著作,也与当时的情况相符,中印及北印一带流行的也正是新起的真言密教以及持明密教。佛密传持的真言密教在吐蕃时期影响很大,《青史》中总结说:“事、行诸密续在西藏佛教前弘期中,是以阿阇梨佛密的释论为主要。其他班智达也根据佛密的释论来对于《妙臂》(即《苏婆呼童子经》)、《秘密总续》、《禅定后续》等,及行续部中的《大日经》等作讲解。诸译师也都是掌握佛密的《摄义》、《释论》(两部关于《大日经》的提要和注释)和其说法来作著述,而且翻译出一部《金刚手灌顶释续》。以此为缘,复建立有讲说和听受的常规。”

总之,历史的真实情况是:吐蕃帝国时期,政府禁止崇尚双修事业手印的无上瑜伽的传播,在帝国境内宏传的密教也没有无上瑜伽。故,莲花生大士被后世普遍认为是崇尚双修事业手印的无上瑜伽的藏传始祖,这不足为信,大概率是后世托古栽赃大士。

大士视名闻利养如粪土,为释尊正法愿舍性命,结果竟被后市不肖子孙如此利用来践踏正法,每每念及于此笔者便泪流满面。

本文作者的本怀

这个系列研究是我阅读近百本国内外藏学权威著作(绝大部分是英文原著),花了大心血的严谨成果,给和当初的我一样有疑问的人参考,也算是用我的学识给大家提供的公共服务。

这种大学术本该是社科院和北大做的,只可惜由于大团结得目的,正统学者们往往避重就轻,没有说到关键的地方,亦即历史性的原因造成的金刚乘密宗巨大风险的问题。很多时候学习了错误的东西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我吃力不讨好的做这样严谨的学术,主要是给大家提供服务,节省大家时间和生命。

这一系列的研究作出了许多推断和结论乃学术界前所未有,是本人首次发现和提出。这种正知正见百度不到,问也问不到,只有自己去做艰难的学术研究才能得到。千百年来,对于金刚乘的质疑基本上依据的都是各部派不同的经文教义来的,事实上这种方式最大的效果就是加深了部派矛盾。所以我没用这个老套路,而是用了最中立客观的现代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和技术,来为普通民众服务。

愿以此功德回向Anuttarasamyaksambodhi,Sukhavāti,和Dharmadhat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