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藏地迷案,朗达玛灭佛背后的千古奇冤

顶锅的奇案,冤了1000多年

朗达玛灭佛是西藏历史上最沉痛的一页,在虔诚的藏人心中那一段历史是最最黑暗的。一直以来,从大众到学界几乎一致认为这是西藏苯教对佛教的一次致命反扑。但我在研究中发现,苯教是抬出来顶锅的,背后是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千古奇案。

我的怀疑始于在研究西藏史时发现“朗达玛灭佛后,藏传佛教出现了若干个教派,这些教派之间的互相残害斗争非常激烈,这个状况一直到元初西藏建立了统一的政教合一的制度才有了根本的改善。”这让我想到,既然藏传佛教内部不同派别之间可以这么激烈的互相残害斗争,那么朗达玛灭佛有没有可能和苯教的反扑关系不大,而是另有缘由。根据《汉藏文书》的记载,朗达玛在赤祖德赞在位期间曾经兴建佛教寺庙;而且20世纪末在敦煌的藏文文书中曾发现朗达玛的祈祷文书。朗达玛是信佛的,那么他灭佛扶苯就显得有些无厘头。

而且其灭佛的同时,苯教似乎也没有发展,并没有重新占据主流。苯教后来去哪里了?苯教在佛教昌盛的时候就退居到远离藏族中心的地区,向汉藏边境上谋求出路,到现在为止,在川、甘、青这一带有很多的苯教势力和苯教学者、苯教的古迹。佛教有藏文的《大藏经》,苯教有苯教的《大藏经》,苯教的经典有许多版本保存在四川,后来,苯教的中心就转移到川、甘、青地带。(走进藏传佛教,王尧,2013)

朗达玛灭佛后,苯教衰落的趋势没有任何改善,所以“西藏苯教对佛教的一次致命反扑”的观点完全站不住脚。

苯教真是抬出来顶锅的,这锅顶到现在快1200年了。既然如此,朗达玛灭佛背后这一桩几乎无人知晓的千古奇案的真相是什么?

剥茧抽丝取真相

我们来看看朗达玛灭佛之前的历史。之前的赞普是赤祖德赞,其即位后留任“师僧”娘·定埃增为大相(钵阐布),位列众相之上,弃吐蕃传统的多相制而继续保持事实的独相制,并且大肆任命僧官。他还将赤松德赞时期的“三户养僧制”扩大为“七户养僧制”,规定吐蕃国内七户属民,必须供养一位僧人。赤祖德赞实行的“七户养僧”制,以及《金色鹿图法规》、《三宝法》等律条,从法律上给予了僧人免税权、宗教裁判权和土地所有权。(青史,管·宣奴贝,2012)

至此,贵族在国家官僚系统和经济领域的核心利益遭到了彻底的侵蚀。朗达玛灭佛与佛法无关,参与灭佛的核心力量是吐蕃的贵族,而这些贵族很多和朗达玛一样都是信佛的。朗达玛灭佛的范围完全针对的是僧伽,主要是对僧团和寺庙进行打击清除,对于民间亦即白衣居士的佛教信仰并不打击。朗达玛灭佛期间,吐蕃境内白衣民间的主要信仰依然是佛教。

朗达玛灭佛很可能是多为信仰佛教的白衣贵族为重新夺回官僚利益和经济利益而对僧团展开的定点绞杀。事实上,也确实达到了这个效果,随后100多年西藏再也没有了像样的僧团。

藏传佛教灭佛前后的惊天大变

赤松德赞和赤祖德赞都禁止将金刚乘文本翻译成藏文。朗达玛灭佛前,无上瑜伽和双修法都是被吐蕃帝国禁止的,而其时帝国的大权掌握在僧团手里,这种禁令也是其时僧团的态度(这和现在的藏传僧团天差地别)。朗达玛灭佛后无上瑜伽和双修法开始流行,到了100年后无上瑜伽和双修法在藏地已经极为普遍。古格王益西沃(yeshes ‘od,959–1040)对其时藏区金刚乘的仪式化性行为(双修)和仪式化谋杀的普遍感到非常愤慨和忧心。这些仪式化性行为(双修)和仪式化谋杀是按当时相应的金刚乘仪轨进行的,由此他指责那些金刚乘文本的译师和编纂者在没有皇室监督的情况下传播虚假的教法,同时批评他们违背了王室对这类金刚乘文本翻译及传播的禁令。自朗达玛灭佛以来,那时的藏区100多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像样的僧团,即依止寺庙持戒清净的僧团。如果有像样的僧团,就可以从根本上杜绝这种仪式化性行为(双修)和仪式化谋杀的泛滥。除了规范密宗戒律的正统,益西沃建立了依止寺院的僧团,并与印度的佛法教育机构展开文化交流。益西沃派遣翻译家仁钦赞普(rinchen bzang po,958–1055)前往克什米尔,以获得易于认证传承正统的的密宗典籍,启动了后来被称为”新译”(gsarma)的运动,奠定了后来噶当巴/格鲁派、噶举派和萨迦派的法理基础。1042年,降曲沃根据益西沃的遗嘱派人去邀请了印度的阿底峡尊者(982–1054)入藏,他是一位备受瞩目的大乘学者,强调僧伽戒律和显教的教法。尽管阿底峡在西藏只有几年的时间,但他在西藏西部和中部却有很大的影响力,他的主要弟子卓玛(’bromston rgyal ba’i ‘byung gnas, 1005–64)将创立噶当(bka’gdams)运动,该运动后来转变为格鲁派(dge lugs)。虽然仪式化性行为(双修)和仪式化谋杀没有根本杜绝,但益西沃的努力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挽救了藏传佛教。(青史,管·宣奴贝,2012)

朗达玛灭佛前,白衣贵族不管多么显赫都要顶礼僧宝,灭佛后,僧宝开始顶礼白衣了。后期很多西藏的僧团领袖都是娶妻生子的白衣 — 比如代代世袭的萨迦法王,白衣贵族不但夺回了官僚利益和经济利益,还成了法王。为了巩固这夺回的权力,许多教派篡改三皈依为四皈依,把皈依上师放在三皈依上面,声称上师是佛法僧三宝的总集,而很多上师就是白衣。白衣贵族这样为了一己私利,篡改佛法,还要僧宝对自己皈依顶礼,这在朗达玛之前直到松赞干布的吐蕃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反观现在大家对白衣贵族穿僧衣作法王上师和仁波切不但已经习以为常,而且觉得十分殊胜。

用伏藏来代替正统传承

朗达玛灭佛后,还有一个重大变化:灭佛之前所有的教法都必须有大藏经的依据,需要以梵文原著或其他可接受的印度原著形式存在的直接证据,灭佛之后,不需要了,只要你是伏藏师,你发掘出来的伏藏就是佛法。现在很多藏传教派的教法都没有大藏经的依据,而是来源于伏藏,尤其是宁玛派。

宁玛派大圆满教法的伏藏师敦珠林巴的传记里这样写道:“敦珠林巴遵照这些指示,回到故乡,取得一个宝瓶,以取代他要取出的伏藏宝物。在指定的第十天,他和一个叫德钦的朋友来到色美的一个悬崖,在那里他按照指示供养了食子和金刚宴,风景被彩虹笼罩着,似梦似幻。在悬崖的底部,一个看不见的女人用悠扬的声音欢迎他,并宣布虽然这里有许多伏藏宝物,但她只能给他一半,因为他没有明妃。他描述了爬上一个石阶到达藏匿地点,在那里他用凿子敲打岩石上的一个裂缝。裂缝打开后,露出了许多宝箱。他只提取了被允许的七个,用宝瓶做了代替,然后爬回德钦等待的地方,转身一看,楼梯已经消失了。他的同伴希望他迅速抄写教法,但敦珠林巴说,他被要求对教法保密六年之久。”(B.ALAN WALLACE,Wisdom Publications, Inc,2016)

是的,做一名伏藏师没有双修的明妃几乎是不行的。宁玛派伏藏大师多珠钦-仁波切在《神奇宝海》中说,所有的伏藏师都需要明妃。为了揭示隐藏在心灵本质中的教法,”还必须要有自发产生的大乐,这种大乐可以和一个特殊的明妃产生,这个明妃在过去许下了适当的愿力,这个愿力是大乐成就的关键。”敦珠林巴曾被告知,由于缺乏明妃,他只能取走一半的伏藏宝物。后来他与三明妃生了八个儿子(他有三个孩他妈,而当时的西藏绝大部分都是一妻多夫,几个兄弟娶一个老婆,主要因为穷,一人一妻都是很难得稀有的,一般的贵族也不过如此),这八个儿子都被认为是著名上师的转世。(B.ALAN WALLACE,Wisdom Publications, Inc,2016)

五戒中第三戒是不邪淫。而这里没有双修的明妃,就取不了伏藏,这样的伏藏还是上师们口中殊胜无比,传承清净的佛法?

总之,贵族得到了地权,官权,僧权,还以无上瑜伽极乐大定即身成就之名享用美色。我这里强调美色,是因为无上瑜伽的经典中明确要求双修的明妃,年轻貌美是重要的条件。最后贵族还以伏藏的名义获得了创造佛法的权利。绝大多数伏藏师都是白衣,都有明妃,很多建立了自己的寺院。这些白衣贵族的孩子互相转世到对方的寺院里做法王活佛上师仁波切,这成为了一个普遍流行的操作。在藏区,一个教团就形成一个财团,有奴隶、牧场,需要保持并扩大,并且不能把扩大的权力流失,而活佛转世制度使宗教财产不至于流失。把贵族的财富和权利如此这般制度化,传承十世百世。日本藏学权威和奠基人河口慧海在其著作中写道:除了几个最大的活佛 — 接近班禅级别的,藏地的活佛大多数都是转世到贵族家。

谜题的答案

朗达玛灭佛,帝国输了,因为吐蕃随之瓦解,僧团输了,因为几乎完全被定点清除,最终贵族赢得了一切。这就是朗达玛灭佛背后这一桩几乎无人知晓的千古奇案的真相。

那些表面清净无比的所谓殊胜传承,背后的真相你能面对吗?

本文作者的本怀

这个系列研究是我阅读近百本国内外藏学权威著作(绝大部分是英文原著),花了大心血的严谨成果,给和当初的我一样有疑问的人参考,也算是用我的学识给大家提供的公共服务。

这种大学术本该是社科院和北大做的,只可惜由于大团结得目的,正统学者们往往避重就轻,没有说到关键的地方,亦即历史性的原因造成的金刚乘密宗巨大风险的问题。很多时候学习了错误的东西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我吃力不讨好的做这样严谨的学术,主要是给大家提供服务,节省大家时间和生命。

这一系列的研究作出了许多推断和结论乃学术界前所未有,是本人首次发现和提出。这种正知正见百度不到,问也问不到,只有自己去做艰难的学术研究才能得到。千百年来,对于金刚乘的质疑基本上依据的都是各部派不同的经文教义来的,事实上这种方式最大的效果就是加深了部派矛盾。所以我没用这个老套路,而是用了最中立客观的现代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和技术,来为普通民众服务。

愿以此功德回向Anuttarasamyaksambodhi,Sukhavāti,和Dharmadhatu。